宣化在辽代为归化州，地处辽代南京（唐幽州）与西京（唐云州）之间，从文化的传承上来说，它受辽南京也就是燕京文化的影响很深。燕云地区汉人的胡化倾向由来有自。而燕云地区纳入契丹版图，南北政治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契丹进入中原农区后，很快地接受了新的生产方式，并及时制定了“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和“因俗而治，得其宜矣”的总政策，燕云地区在契丹统辖的100多年中，无论生产和文化都获得了较大的发展，成为契丹国家的首富之区。

    幽云地区由于处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历史、地理交叉点，其人文性格表现为多样性，同时，动荡的 社会环境也造就了其兼容并蓄的品性与强大的适应能力，从而影响了他们的生活习俗与审美趣味。从发展的角度上看，它反映了一个民族适应性的强大和生命力的坚韧，同时也说明他们具有宽阔的包容度与融合性。

    二

    宣化辽墓壁画保存完好，绘制精美，堪称辽代地下艺术画廊。宣化辽墓的前室壁画题材包括：门吏图、鞍马出行图、散乐图、门神。后室壁画题材包括：备茶图与备经图、天象图、妇人启门图、家居奉侍图、儿童题材、燃灯侍女、花鸟湖石屏风等。宣化辽墓壁画以宅内生活为主，表现佛事生活的内容占有重要地位。另外其墓顶天象图壁画体现了以佛土为中心的宇宙观，融中西文化为一体的格局。

    宣化辽墓壁画中的家居生活描写，其中之一是对家具的描绘，反映了人们对宅内生活的在意与渴望，在国力不可能蒸蒸日上、边疆不可能拓展千里的情况下，只好更多地力求宅内生活的稳定与富裕。精心于宅内的布置，家具的精致，室内生活空间的描绘便成为辽代蕃界汉人日常生活的关注焦点。

    1、屏风样绘画形式（略）

    3、湖石花鸟屏风的艺术风貌——对称的置中式构图与浓郁的装饰性

    宣化二号墓和五号墓都是将湖石花鸟置于画面的中央，属对称的置中式构图。在漠北地区的辽墓壁画中还发现大量相同构图的花鸟题材壁画，如克旗二八地1号墓绘于石棺后壁内侧和外侧的天鹅扑花图，解放营子墓中的天鹅对鸣图和双凤对鸣图，库伦6号墓绘于天井的湖石牡丹图，羊山1号墓绘于西北壁的湖石牡丹图，下湾子5号墓绘于北壁的牡丹图等，其画面结构与表现内容，如出一辙，反映相当程式化的构图形式。它们反映出一种固定的程式：整体而言以描绘湖石花鸟题材为主；无论是否屏风画，多将湖石牡丹等主体置于画面中间位置，呈现对称、均衡式构图，带着显著的装饰性色彩，其中牡丹仅作一株，枝叶和花朵大体保持左右对称，辅以飞蝶蜂虫，产生动静对比，以达生意。

    这种对称的置中式构图，我们大体可以认为是唐、五代绘画风格的延续，可以从唐和五代时期的墓葬壁画中的花鸟画题材中找到其格套渊源。

    花鸟作为独立的主题作品要晚到中晚唐时期，如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群217号唐墓后壁的《六屏式花鸟》，从中明显看到每幅画作背景以一整棵花树搭配一只禽鸟，将主题置于中间，花树生长呈左右对称，上半部空间缀对称排列的双飞鸟，水平粗阔的笔触表现夹以杂草及石头点缀的地面，色彩鲜艳，富有强烈的装饰感。再如新疆吐鲁番哈拉和卓50号张德淮墓出土的《花鸟图》，其风格技法与前述新疆217号墓相同。由此可见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六扇花鸟屏风壁画，就已经严格恪守着对称的法则，与宣化五号墓的湖石仙鹤十分相似。1991年在北京市海淀区八里庄发现的唐代开成三年（838年）王公淑墓，出土一幅保存完好的牡丹芦雁图。其为通景式弧形壁画，中央为一株硕大的牡丹，枝头有九朵盛开的牡丹花。画面采用钩勒填色法。牡丹东西两侧花丛下，为两只形态各异、相向而立的芦雁。两只芦雁身后各绘一株植物。牡丹右上角有两只飞舞的蝴蝶。从中已可见出辽墓壁画花鸟条屏的基本程序。

    五代时期花鸟画蓬勃发展，以中原、四川与江南为中心。中原地区的花鸟画承袭了唐代的风格传统。1995年清理发掘的河北曲阳五代王处直墓，于紧靠棺床的后室北壁中央，与王公淑墓同样绘有一幅通景式的牡丹，采用置中的对称式构图，即贴湖石生长一株硕大的牡丹，枝头有十五朵盛开的牡丹花。画面亦采用勾勒填色法。牡丹上方、左右有4只对飞的绶带鸟，下方有4只觅食的鸽子。花丛旁有数只翻飞的蜂蝶。两旁各绘一小株花卉。与王公淑墓牡丹图对照，可以发现，两画的构图特征不仅严格地保持着对称，而且牡丹花周围的禽鸟、蝴蝶等，都采取了向心状的布列方式，甚至于连牡丹花的枝叶和花朵，也在努力地保持着对称的原则。这种设计和阿斯塔那屏风画中所见相似，由此可证二者的关系。

    这种置中对称式的构图形式是时代风格使然，我们还可以在出土于辽墓的《竹雀双兔图》中见到相似的构图与主题。

    这种以牡丹湖石花鸟为题，以置中对称式构图布局画面的作品，学者们认为就是《图画见闻志》中记载的“装堂花”或“铺殿花”。 “江南徐熙辈，有于双缣幅素上画丛艳叠石，旁出药苗，杂以禽鸟蜂蝉之妙，乃是供李主宫中挂设之具，谓之铺殿花。次曰装堂花，意在位置端庄，骈罗整肃，多不取生意自然之态，故观者往往不甚采鉴。”查《宣和画谱》所录徐熙画目，有装堂花五幅。可见，徐熙在野逸的画风之外，还有相当装饰性的一种画风，即是所谓的“铺殿花”和“装堂花”。而铺殿或装堂，应是指装点厅堂居室，徐熙的这类绘画本是用于宫中挂设，而经过历史的发展，到辽代已经“飞入寻常百姓家”了。总结装堂花或铺殿花的特征为：屏风上丛艳叠石，旁出药苗，杂以禽鸟蜂蝉为主要表现内容；位置端庄，骈罗整肃为其绘画形式。由此我们可以把辽代的漠北和幽云地区墓葬壁画与厅堂居室屏风画相比较，不仅绘画的屏风形式，而且屏风的内容，以及构图样式都是取自地上居室的装饰。

    由此可见，屏风式的绘画形式、湖石牡丹的题材，以及置中对称式的构图样式，正是反映了中原农业文明的家居生活场景。宣化辽墓地处宋辽之间，其绘画一方面承继了唐五代以来的绘画传统，同时它作为宣化地区富裕的士绅阶层的代表，其绘画观念与题材也接受了宋代文明的影响，而工匠的绘画样式与粉本则未脱离唐宋花鸟画的总体的时代风格样式。

    三

    宣化辽墓壁画为我们提供了具体的、形象的历史资料，勾画了12世纪汉人在辽代统治下的生活实况，宣化辽墓中表现宅内生活的题材与风格，在此后的金元时代的墓葬壁画中得到继承与发展。它进一步表明汉人在建立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历史文化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它也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价值，使我们深刻地了解和认识到中华民族文化是由各民族共同创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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