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美术堕落的模式(三)
http://www.socang.com 2006-09-13 15:07 来源:
三、超越艺术时尚
如前所述,基弗以其一贯的思想性而超越了后现代以来庸俗的艺术时尚。基弗在蒙特利尔的大型展览以反省战争为主题,却命名为《天与地》,让人产生风景画的联想,而展出的作品也的确多以风景为外观。这样,我可以从当代西方关于风景画的理论切入,来观察基弗的思想性和形式感,并反观中国当代美术的堕落。
当代西方艺术理论界关于风景画的论述很多,其中且较有影响者,是英国美术史学家马尔肯•安德鲁斯(Malcolm Andrews)的专著《风景与西方艺术》(1999)。这部书开宗明义,通过回溯二十世纪关于风景画的西方理论而道出了自己的独特之处。作者说,英国美术史学家肯尼斯•克拉克(Kenneth Clark)在半个世纪前出版的《风景进入艺术》 (1949)一书中,将自然与风景混为一谈,认为风景画就是画家对风景的观照和再现。安德鲁斯说,自然与风景的区别在于,风景是由看风景的人通过主观感知而产生的,而自然却独立于人的感知之外。与此相似,风景画与风景的区别,在于前者经过了画家的主观处理。安德鲁斯比克拉克深入了一步,指出风景画不是风景进入艺术的结果,而是有一个“自然转为风景、风景转为艺术”的过程,到二十世纪中期,西方的风景艺术又回归于自然 。
在安德鲁斯的理论视野中,基弗的作品属于风景回归自然(landscape into land)这一最后阶段。他解释基弗用摄影制做的《征尘》(1978)说:作品展现的德国风景,是平原与麦田,其名来自纳粹军歌,影射纳粹对土地的掠夺。基弗在画面上用沙土制作肌理,不仅以沙土覆盖风景,而且让沙土蔓延到画面外沿,制造出涂鸦效果,影射了纳粹对土地的蹂躏 。安德鲁斯在这里说的是基弗的风景画与自然土地的关系,也就是前面说到的基弗以思想性而超越艺术时尚的方面。此外,我在基弗的作品中,还看到了他对形式的执著,这也是他不媚俗的方面。
二十世纪的西方形式主义艺术理论,可以追溯到世纪初的英国理论家克利夫•贝尔(Clive Bell,1881-1964),他在名著《艺术》(1914)一书中,提出了“蕴意形式”(significant form)的观点,认为艺术家对物象的简化和抽象,可以还原到线条和色彩,这是最简约最精炼的形式,而线条和色彩的和谐关系与完美组合,会给人视觉愉悦,从而激起审美情感。贝尔写到:“每一条线和色彩都以特殊的方式而结合,这种特定的形式和若干形式间的关系,激起了我们的审美情感。线条和色彩的这些关系的结合、这种审美活动的形式,我称为‘蕴意形式’,这是所有视觉艺术作品的一个共同品质” 。贝尔的“蕴意形式”之说,奠定了二十世纪西方形式主义艺术理论的基础。(国内的贝尔《艺术》中译本,将“蕴意形式”译作“有意味的形式”,用词有蹩脚之嫌)。
贝尔所说的蕴意形式,是艺术家精心策划并在画面上刻意制作的线条与色彩的组合,与表现性的即兴和率意大相径庭。就基弗的作品来说,在蒙特利尔的展览会上,许多作品的画面上,都有他精心设计、刻意制作的线条。这不仅是画上去的线条,更是粘贴上去的植物枝干、螺旋形铁丝(让人联想到纳粹的铁丝网)、衣物(让人联想到集中营的囚徒),等等,也包括他刻意撒到画面上的沙土。如果我们从贝尔的观点去看基弗,他这些刻意而为的形式,便可以称为“蕴意形式”,这形式不仅激起了我们的审美情感,还给了我们关于战争的联想,因而既是审美的,又具有思想性。
但是,基弗的作品并没有到此为止。如果我们仍用形式主义的理论来阐说,便可以看到他在画面上不经意而留下的即兴笔触和痕迹,例如他刻意往画面上撒沙土时留下的不同厚薄和疏密,这不均匀的痕迹,虽在意料之中,却是即兴的产物。这种不经意的即兴形式,也具有感染力。二十世纪中期的英国艺术心理学家艾仁椎格(Anton Ehrenzweig,1908-1966)称这种形式为“率意形式”(inarticulate form),它与刻意为之的“蕴意形式”是一个相反的概念。艾仁椎格说,“率意形式”来自深层无意识,是知觉和意识结构中被压制的部分,这种形式的不经意流露,是艺术家的无意识所为,是心理真实的外泄 。
贝尔的“蕴意形式”诉诸人的视觉感官,艾仁椎格的“率意形式”以潜藏的意识而诉诸人的思维活动。在蒙特利尔展出的基弗作品让我们看到,这位艺术家的主题是对战争的反思,而他的形式,则是“蕴意形式”和“率意形式”的合一,他选择这样的形式,来处理自己的主题,以历史反思的思想性和现代主义的形式感,来超越了后现代以来艺术时尚的庸俗和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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